摘要：幾十年營業(yè)員做下來，許多頭回客，成了認準第一食品商店的回頭客。尤其周邊的居民，有算著郁非的班頭來送喜糖、紅蛋的。有一次，一位原先住在南京東路社區(qū)，后來因為動遷住到莘莊的老先生，特意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到店里來找郁非，就是為了看一看原先熟悉的店堂。這份深情，幾乎叫人落淚。
爸爸學(xué)過美術(shù)，洋派，愛吃的是咖啡、西點、面包；哥哥常年在外地生活，愛吃的是甜的、上?？谖兜脑捗?，還有各式各類蜜餞；媽媽最愛買的是鮮肉月餅。每年到了鮮肉月餅上市的時候，媽媽總是帶著玻璃碗去，買許多許多存在家里，全家能一直吃一直吃，直到冬天來臨；至于郁非自己，她愛吃的就一樣：蛋糕。
清淡的蛋白打發(fā)的奶白蛋糕，裝飾有花哨圖案的人造黃油制成的麥淇淋蛋糕，還有最樸素?zé)o華的清水蛋糕……一塊一塊碼放在柜臺里，散發(fā)著誘人香氣。郁非都喜歡，都想買來吃。吃不到，就算趴在柜臺上看看也很開心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，位于南京東路的上海市第一食品商店里，琳瑯滿目的商品，總教小郁非覺得，走進店里，像一個節(jié)日。
郁非和哥哥，一邊一個，攙著爸爸媽媽的手，在一個個柜臺前轉(zhuǎn)啊轉(zhuǎn)啊，遲遲不想離店。每個柜臺前都是那么熱鬧，尤其到過年前后，店里更是摩肩接踵。光是擠到一個個柜臺前，都能擠出一身汗。但這是多么教人快樂的擁擠呀！
郁非看著店里一律“三白”的營業(yè)員：白帽子、白口罩、白工作服，他們好像醫(yī)務(wù)工作者那樣一塵不染。用熟練的手勢將鏟子插入糖果或者話梅或者瓜子的小山堆里，兩只手不停。她沒有想到，自己和這家店的情分，將不止于做一名簡單的顧客。
1993年，20歲的生日剛過，郁非來到上海市第一食品商店，做一名營業(yè)員，從此，以這里為窗口，見證了自己，見證了南京路步行街，也見證了上海四分之一世紀的變遷。
一
1993年，20歲的生日剛過，郁非來到上海市第一食品商店，做一名營業(yè)員，從此，以這里為窗口，見證了自己，見證了南京路步行街，也見證了上海四分之一世紀的變遷。
南京東路720號，是上海無人不知、無人不曉的第一食品商店。
新新公司
這里，也是昔日南京東路上“四大公司”之一新新百貨公司所在地。
早在光緒元年（1875年），掌握南京路地產(chǎn)的洋商沙遜和哈同，耗資60萬兩白銀，在南京路鋪設(shè)從印度進口的400萬塊鐵藜木，涂上一層柏油，成為東亞最漂亮的道路，地價隨之升值。至清光緒三十二年（1906年），南京路已匯集綢緞、衣莊、銀樓、茶食等30多個行業(yè)，商店有184家。從20世紀初到30年代中期，南京路上商號增加至277戶。尤其是海外華僑來滬投資，開設(shè)先施、永安、新新、大新四大公司，沖破了中國傳統(tǒng)的商業(yè)模式。1917年先施公司開業(yè)。翌年，永安公司開張。1926年，新新公司開業(yè)，特設(shè)“新新花園”于屋頂，后開設(shè)“玻璃電臺”進行廣告促銷，還采用“猜謎得獎”的獨特經(jīng)營方式，在公司內(nèi)設(shè)新都飯店、云裳舞廳、新新美發(fā)室。至此，三大公司鼎立形成了南京路商街風(fēng)貌區(qū)，當年的《上海竹枝詞》稱：“氣象巍峨品物奇，多財善賈幾公司。中華特辟繁華境，奚啻申江托拉斯”。（資料參考：《黃浦區(qū)志》《上海名街志》）
“氣象巍峨品物奇”的新新公司，在上海解放后，成為上海市第一食品商店所在地。它始終坐穩(wěn)本市最大食品店的寶座，繼續(xù)繪制著琳瑯滿目的畫面。1963年，南京東路進行了一次整頓規(guī)劃設(shè)計工作，上海市規(guī)劃建筑設(shè)計院在觀察中發(fā)現(xiàn)：第一食品邊上，南北兩側(cè)一小時內(nèi)通過行人兩萬八千多人?？墒?，店門前只寬2.5米，南京路時裝商店門前只寬2米，人行道上非常擁擠。
許多年長市民印象里，都有關(guān)于去南京路購物熙熙攘攘、人頭攢動的記憶。1978年，第一食品商店結(jié)合房屋維修，將商場內(nèi)部也整修一新：12個班組對175只商品柜以及貨架、壁櫥，逐只進行修理、洗刷和油漆；用堿水洗刷了盛放糕餅的兩千多只木箱。面包、點心等柜臺的營業(yè)員“三白”(穿戴白帽、白口罩、白工作服)上柜。到了上世紀80年代末，當報社記者走進第一食品商店時，看到的是這家商店經(jīng)營糖果、餅干、糕點、面包、蜜餞、水果、冷熱飲、海味、南北貨腌臘罐頭、調(diào)味、酒類、香煙、鮮酵母、食糖、鹵味、茶葉、飲料、面類、醬菜等21大類2400多種商品。春節(jié)期間，糖果柜擴充了柜臺，經(jīng)銷各式糖果，紅棗、黑棗、粉絲等南北貨，花生、瓜子等炒貨……
在那些年里，千千萬萬的普通市民和游客，和郁非家一樣，出門逛街時都會把去第一食品商店當作一個必不可少的儀式。人們來這里不僅是來添置年貨、一飽口福，也是來這里享受平安豐裕的生活氣氛。
二
1993年8月21日，第一食品商店又一次改擴建竣工。改造后的鋪面商場有3000多平方米，經(jīng)營28個大類5000多個品種的食品，“成為一幢特色多、功能多、設(shè)施新的大型商業(yè)樓?！贝藭r，也是郁非進入第一食品商店的第一年。
郁非記憶猶新：第一次站柜臺，業(yè)務(wù)還不熟練。一位中年男顧客指著柜臺對郁非說：“喏，大白兔、椰子糖、話梅糖……還有酒心巧克力，各買兩斤，分成5份，包得牢些，快點??！”郁非只得硬著頭皮上，但手忙腳亂。顧客焦急地不時看著手表：“怎么搞的，你是第一天做營業(yè)員嗎？我要趕火車的！”幸好后來一位老營業(yè)員過來幫忙。從那天起，郁非就暗下決心：一定要成為那個結(jié)賬速度最快、對商品最熟悉、顧客最喜歡的營業(yè)員！
八、九十年代之交的南京東路
為了做好營業(yè)員，郁非利用業(yè)余時間完成了成人自學(xué)考試，學(xué)習(xí)了營銷心理、經(jīng)濟管理、銷售技能等課程，還考出了營養(yǎng)師資格證書。一天，柜臺前來了一個面露猶豫的小伙子。原來他是個新上海人，準備要娶一個上海姑娘，“毛腳”上門，不知道該買什么去見未來的岳父母。姑娘關(guān)照他一定要到“第一食品”來，因為食品質(zhì)量好，父母信得過。郁非知道后，給小伙子普及了上海民俗，推薦了“上門四大件”——煙、酒、補品、火腿，又為他推薦了合適的價位。幾天后，他專程到店里找到郁非，說未來的丈母娘對禮物很滿意。臨走時，小伙子靦腆地說：“到時候送喜糖來……”
幾十年營業(yè)員做下來，許多頭回客，成了認準第一食品商店的回頭客。尤其周邊的居民，有算著郁非的班頭來送喜糖、紅蛋的。南京東路周邊幾萬戶居民，雖然都住在千金不易的地段，但很多民居都還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建造的舊里。到2013年，衛(wèi)生、廚房獨用的配套率只有22%左右，還有1.5萬戶居民在使用馬桶。盛夏時節(jié)，他們會在飯后結(jié)伴來孵空調(diào)，看一看郁非，就好像看看親戚。
三
1999年9月20日，南京東路改建為全天候步行街。車輛不見了，一些小型商鋪也不見了，周邊一些居民動遷了，但不變的是這條街上的興旺人氣。2018年，南京路商圈客流量達1.5億人次以上。南京路步行街成為上海最吸金的商圈之一，上海眾多品牌的“店王”“鋪王”都誕生于此。去年全年，整個南京路商圈僅銀聯(lián)刷卡消費金額就超過350億元，今年上半年同比增長超過10%，購物消費的比例達七成以上。
春節(jié)期間，第一食品商店門口，往往凌晨四五點就有客人在排隊等開門。保安一開門，客人蜂擁而入。郁非的女兒曾來過店里一次，喊了媽媽五六聲，媽媽也沒空抬一下頭。高峰期間，第一食品商店一天來客數(shù)4.7萬，銷售額達770萬元。
端午節(jié)慰問孤老
可這樣的熱鬧里，也蘊含著挑戰(zhàn)。
網(wǎng)絡(luò)銷售對實體商店的沖擊，快遞的興起和年輕一代顧客消費習(xí)慣的改變，都讓這一代營業(yè)員不得不居安思危。有一次，一位原先住在南京東路社區(qū)，后來因為動遷住到莘莊的老先生，特意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到店里來找郁非，就是為了看一看原先熟悉的街區(qū)和熟悉的店堂。這份深情，幾乎教人落淚。但以后的消費者，還會對實體柜臺、對店員有這樣深的信任和依賴嗎？
勞模工作室交流活動
南京路步行街今年迎來了20歲生日。按照規(guī)劃，未來這條街的影響力還將向東輻射，初期計劃延伸至四川路，目標是將步行街延伸到外灘。郁非在微信朋友圈承接顧客的購買請托，用自己高質(zhì)量的服務(wù)挑選高品質(zhì)的商品，替客人快遞到家。2015年，店里也成立了以郁非為帶頭人的勞模工作室，大家一起思索創(chuàng)新之路。畢竟，潮來潮往，承載大客流的第一食品商店，依舊是南京路上那扇明亮的窗。
郁非，1973年出生于上?！，F(xiàn)為光明食品集團旗下糖酒集團上海第一食品連鎖發(fā)展有限公司南京東路旗艦店“壹食壹品”、“一盒上?！睂９窆耖L，全國五一勞動獎?wù)芦@得者、上海市勞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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